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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何(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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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何(二十五)

今天課間魯深也沒來找姜何,姜何就去了魯深班上找他,不過魯深依然不在教室。

正要轉身離開,就迎面捧上來從廁所一起回來的齊明魯深。

“咦?老姜你怎麽來啦?”魯深照常和姜何打招呼。

“你來找智深的嗎?”齊明也跟著一起問姜何。

“啊,我就是來看看。”姜何低下頭平靜地回答道。

一直沒聽到回應,姜何又擡起頭看自己這兩個朋友,發現了他們正在用一種非常奇怪的眼神看著自己。

姜何疑惑地挑了下眉,環視了一圈自己的身邊,也沒看見有什麽奇怪的東西,於是開口問他們倆:“怎麽了嗎?”

魯深和齊明訥訥搖頭。

三人保持了一會兒沈默,又是姜何先開了口:“我覺得今天大家都很奇怪,身邊的人好像都在用你們倆這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我。”

魯深和齊明對視了一眼,然後齊明開口問姜何:“你最近身上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嗎?”

“沒有啊,我挺好的。”姜何搖搖頭。

“真的沒有哪裏不舒服嗎?”魯深又問了一遍。

“我真挺好的——到底怎麽回事兒啊?”姜何被問得雲裏霧裏的。

“……沒事兒,你回來了就好,”魯深搖頭笑了一聲,“沒多久就要上課了,你趕緊回去吧。”

魯深和齊明一起進了教室。

(姜)我回來了就好?

(姜)這話是什麽意思?

(姜)我不是一直都在嗎?

姜何很疑惑,但預備鈴已經響了,他就連忙回教室了。

整個學校都變得很奇怪,姜何感覺整個學校都安靜得不正常。少了些什麽東西:嘲笑的嗓聲,鄙夷的目光,刻薄的話語……什麽時候同學開始用這種慌張害怕、避之不及的眼神和語氣對待姜何的?姜何感覺好奇怪。

……

這些事情都被姜何告訴了江陸川。

“那麽除了每天都在做的事情,你還記得多少前段沒吃藥的時間裏的事情呢?”江陸川問姜何。

“呃……”本來姜何真覺得自己沒忘多少事的,但現在被江陸川這麽一問,他反倒覺得自己好像什麽事都忘了。

“姜平升跟魯深都和我說過一些,需要我提醒一下你嗎?”江陸川笑著問姜何。

“……行。”姜何偏頭嘆了口氣。

“你和周途明打了架的——記得嗎?”江陸川問。

“啊、啊?我怎麽會打周途明呢?”連姜何自己都不信,“周途明他們家公司和姜家公司的合作很重要,周途明的父母那麽寵周途明,我要是打了他,他父母一定會找姜平升麻煩的。”

“可事實情況就是你打了他,而且還打了不止一次。”看姜何的反應,江陸川覺得姜何也沒有撒謊。

姜何完全不知道這個情況,現在就算被江陸川提起了這件事他也完全沒有印象,也根本無法把自己和這種事聯系到一起。

“不會吧?我覺得我不會打人的。我學過不少格鬥術,真打起架來吃虧的也不是我,我還可能會因為下手沒有輕重把人家打傷的。”姜何反正就是不信。

“那再近一點的時間,你有印象自己幹過什麽除了上學上課之外的事情嗎?”江陸川繼續問。

姜何再次開始努力回憶,抓住了腦子裏一段十分違和獨立的記憶。

“我好像……寫了一大串代碼……?”姜何現在的感覺非常奇怪:這件事,似乎並不是夢境的內容,他甚至依稀還記得自己當時手指敲擊鍵盤的那種觸感,但他又想不起來當時屏幕上有什麽內容。他只記得自己坐在電腦跟前敲鍵盤是在寫代碼,至於是什麽時間坐在電腦前的,在哪裏坐在電腦前的,為什麽會坐在電腦前——這些問題姜何一個都搞不清楚。

這段記憶相當突兀,與他其他的任何記憶都沒有聯系,就毫無邏輯地浮在他的腦子裏。

江陸川看著姜何苦於回憶的表情,提起了另外一個話題:“你知道昨天下午周途明他父親開發布會出了大亂子的事嗎?”

“什麽事?”姜何的註意力被江陸川轉移了。

“當時他正在介紹自己公司主打的網絡信息安防系統,突然他的辦公電腦被人黑了,PPT被強制中斷,然後發布廳的大熒幕上放了另外一個視頻。”江陸川簡單講述了一下事件的全過程。

“那個視頻曝光了他們公司的核心機密文件?”姜何好奇地問。

江陸川搖頭,指著姜何說:“是周途明在廁所裏打你的視頻。”

姜何的大腦當場瞬間宕機。

“角度很好,周途明整張臉完全錄了進去,你的話,只有側臉和背影,正臉倒是沒拍到——而且當時周途明罵你的話也被清清楚楚地錄了進去,他自己親口承認了他以前就有在欺負你了。”江陸川告訴姜何。

直覺告訴姜何這事很大概率就跟自己這段記憶有關。但是,這麽大的事,現在還跟他自己扯上了關系,姜何竟然完全沒有心慌的感覺,他甚至感覺……很滿意?

“有查到黑客的身份嗎?”姜何又問江陸川。

江陸川搖頭:“你心裏有點數了吧?姜平升也告訴我,他懷疑這事是你幹的。”

姜何尷尬地笑了一聲,回答道:“怎麽可能是我——你也說了,發布會是在下午進行的,我昨天下午一直都在學校上課。”

“是啊,所以姜平升只是‘懷疑’——但是我可以肯定這件事就是你幹的,”江陸川湊近姜何,笑盈盈地望著姜何的眼睛,“只是你忘了,又或者說,是你沒有那些相關的記憶。”

……

“餵,別不高興了,我都做到這個份兒上了,你再不高興,我就不哄你了。”

“你要哄姜何開心,也不能白挨一頓打吧!你知道姜何有多疼嗎!”

“嘖,要你管——我不挨頓打,哪裏來的視頻剪,投到那個大屏幕上?”

“你就不能換個方法嗎?”

“你他媽能替姜何出氣你來啊。”

……

姜何突然想起,他今早上起床聽到的爭吵內容。

“因為追查到黑客使用的設備位置是,舊城區一家網吧的電腦……”江陸川故意重讀了“舊城區”三個字,“但沒有抓到黑客本人;店主也完全沒有提供任何有效信息;能拍到這家網吧出入人員的監控錄像裏也沒有任何可疑的身影……所以這件事情到現在都還沒有任何進展。”

“那跟我又有什麽關系?”姜何感覺自己頭上好像被莫名扣了頂黑帽子。

“別這麽緊張嘛,我可沒有和任何人提起過自己這個想法,”江陸川輕輕拍了拍姜何的肩膀,“我有我猜想的合理解釋,可以說給你聽聽。”

“我知道冉煦很早就有想法讓你成年後就直接在姜家公司的技術研發部任職,所以一直讓你學了非常多編程代碼的知識,你呢,在這方面很有興趣也很有天賦,而且你去姜家公司的時候也經常和技術部的員工討論類似的系統問題,所以,即便周家公司大力建設的安防系統級別很高,對你而言,稍稍研究一下,悄無聲息地黑進去並不是難事——你有這個技術水平。”

“其次,姜平升告訴我,你以前和周途明打架的時候,你也威脅過周途明如果敢跟父母告你狀,你就會加倍報覆他,甚至采用自己的手段打擊他家的公司。所以——你也有行動動機。”

“舊城區也是很重要的一個點:你很了解那邊的情況,那邊的人認錢不認法,你的年齡並沒有滿十八成年,你想在這些尋常網吧裏找到一臺配置不錯的電腦來作為你行動使用的設備幾乎不可能,因為未成年不準進網吧。那麽,舊城區就是很好的選擇,因為你有錢,錢給的夠多,就能直接買通店主,一是給你店裏最好的機位,二是答應幫你留住機位,三是保證有人問起你來不會透露關於你的消息。只不過需要保證發布會被入侵時你不在現場而你的電腦還在保持運行而已,對你來說不是難事吧?——你只是給自己偽造了一個不在場證明,蒙騙了所有人而已。”

姜何幹咽了一口,心裏莫名有種被看光了感覺。明明這些事他並沒有他做過的印象,但他就是感覺江陸川說的完全符合實際情況。

“我知道你想問監控錄像的事,你想問為什麽監控裏沒有拍到你進出網吧的身影。這個問題我也解釋不了,因為我不了解舊城區,我給出的解釋有兩種,前一種我個人覺得比較合理,網吧有監控視野範圍之外的後門,你從後門進出自然不會被錄下行蹤;後一種是,既然你有實力入侵發布會的安防系統,那舊城區那邊落後老舊的監控系統對你來說也是小菜一碟,所以你可以很輕松地修改監控畫面。”

“其實想查到你也很容易的,我猜你準備這些工作就只有一個上午的時間吧?所以想知道到底是不是你幹的這事兒,只需要調出舊城區其他地方的監控證明你確實在昨天上午去過舊城區就行了,因為你不可能有時間去修改所有的監控錄像。”

“說回這一個上午的時間,你也不可能坐在網吧裏實時編寫代碼程序攪黃那場發布會,所以你其實就是定時傳輸了一段視頻過去吧?我記得姜平升給我看的現場錄像裏有一個豬頭表情還和周途明父親說話來著,我現在想起來,覺得這個也只是被提前錄好的,然後和周途明打你的那個視頻剪在了一起。”

“不過,因為突然插入的視頻裏受害者是你,所以沒有任何人會把你列入入侵黑客的嫌疑名單裏。況且基本上沒有人知道你在這方面有這麽高的能力水平……”

“其實這件事情,從還未開始就已經被你算到了最後一步,你只給所有人留下了一團空白的謎團。”江陸川朝姜何輕笑了一聲。

姜何聳聳肩,回應道:“如果是我,我怎麽做到入侵周途明他爸爸的辦公電腦?我甚至和周途明都沒有聯系。”

“但你可以從——姜平升的電腦裏找到渠道。”江陸川回答道。

姜何沒有說話,安安靜靜地看著江陸川。

“看什麽?我能幫沈奇斷案子,又是個‘小有名氣’的心理學專家,再怎麽說我腦子肯定會比沈奇那家夥好使。”江陸川笑著攤開了雙手。

“如果真的是我幹的,我為什麽完全沒有印象?”姜何覺得,或許他腦子裏那段敲鍵盤寫代碼的記憶就來自於江陸川口中昨天上午的“準備過程”之中。

“你為什麽不去問問你鏡子裏那兩個朋友?”

江陸川一語點醒了姜何。

“這麽久了,你自己也清楚吧:不是鏡子裏的你活過來了,他們倆只是這裏——”江陸川指向了自己的大腦,“為了提醒、保護你安排的‘保鏢’。”

不知道為什麽,聽到別人說出事實真相,讓姜何感覺心裏空落落的非常難受。誠然,姜何潛意識裏已經接受了這兩個自己——或者說一共三個自己的情況,另外兩個僅存在於鏡中的自己也已經被姜何的潛意識賦予了生命的跡象。

所以姜何才一直把他們當自己朋友。

“你和我說過的吧,鏡子裏有兩個自己,他們兩個的思維方式相互對立,各是一種極端,一個從早到晚懷疑憂心處處都是害死自己的陷阱,一個性子直率報覆心理極強十分推崇暴力。”江陸川突然提起了以前的事情。

“所以你覺得,這件事全程都是後者的‘我’做的嗎?打架、黑客入侵……”姜何皺起了眉,“可我沒有任何記憶……而且他那個性子怎麽可能算得這麽精細,面面俱到……”

“計算精細不是他的原因——更何況他這計劃也並不是無跡可尋。思維縝密,計劃周密——這是你的性格特點。而你,作為他們倆誕生的基礎,你身上的所有能力屬性和他們都是共通公用的。”江陸川給姜何解釋了一下。

姜何沈默著,思考著現在的情況。

“你沒有考慮過嗎?”江陸川突然開口問姜何。

“?”

“他們兩個和你的實際關系。”

“……我只把他們當朋友——而且一開始也只有一個。”

“最開始的一個,是你因為心理上的極度渴望給大腦傳遞了強烈的信號,由此被大腦制造出來的幻象——那一個確實算你的朋友。”

“那現在這兩個呢?還是幻象嗎?”

“他們是你在極度矛盾的狀態下導致的自我分裂——順從的那個代表著你隱忍扛壓的心理,暴戾的那個代表著你叛逆反抗的心理。前者是現實,後者是預期。”

“……”

“情緒,是一種本能。你想要爆發,想要讓自己徹底情緒化,借此反抗迫害自己的一切;可你太過理性,基於現實處境你處處壓抑自己,借此把所有可能傷害自己的危險因素都提前扼殺在沈默裏。兩個都是你,站在我面前的是平衡狀態下的你,而鏡子映射出來的只是你的內心,矛盾至極的心理。”

(姜)都是……我嗎……

“如果你還不明白,我問你——你什麽時候斷的藥?”

“……大概,我出事後不久。”

“再次經歷這種事情,讓你精神崩潰了,對吧?我還記得你當時在我這裏坐著的樣子。”

“嗯……我只記得當時已經完全無法思考了……”姜何的聲音開始打顫。

“所以你看,你沒吃藥那段時間是另一個‘你’頂替了你,你失憶也是因為他們頂替了你。他們替你做了一些事情——目的是為了保護你。”

“他們怎麽會頂替我?就算他們也是‘我’,可我對他們有很清晰的認知。”

“因為他們是你的‘人格’,是你在長期矛盾心理中分裂出來的‘人格’。平衡狀態下的你就是‘主人格’,極端狀態下的他們是‘副人格’。你的心理承受能力早就被你過去的經歷磨損殆盡了,你只能靠藥物維持在事情刺激下的穩定情緒,如果不吃藥的話,你就是一個一點即爆的炸彈,稍有刺激,你就會失控發瘋。”

“……如果說這是一種人格轉換的情況,那另一個,我之前被關在那個房間裏——”姜何沒忍住打了個幹嘔,“也有被另一個人格頂替的經歷……為什麽那之後的我沒有失憶?”

“我一向聽到的說法是病情因人而異,有沒有副人格的記憶並不好確定,大部分情況是記憶和情感相互獨立——但我的觀點是,這取決於‘副人格’他們自己:他們會基於自己的情況作出決定,決定要不要讓你知道他們所做的事情。”

到這裏,姜何終於認清了鏡子裏的兩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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